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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舜华笑了下,淡淡地说:“乔姨,那么好一大官,我怕是不行,我离过婚,还带俩孩子,哪配找这么好的,我看肥水不流外人田,您给映红介绍介绍吧。”
她说的映红叫苏映红,是乔秀雅的女儿,比顾舜华小两岁。
乔秀雅一听,就不痛快了,想着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有没有点晚辈的样子,下乡几年,在外面学野了?
她正要发作,就听到外面脚步声,之后门开了,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一个声音笑着说:“今儿个可真热闹,这是谁来——”
她便看到了顾舜华,顿时住嘴了。
顾舜华听着这声,慢条斯理地将麦乳精水喂到多多小嘴中,又帮她擦了擦嘴边,这才抬起头。
来的人,便是陈璐。
其实打小儿,顾舜华和陈璐关系就别扭。
顾舜华姥姥家当时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大闺女嫁给了北边郊区毛纺厂的纺织工人,离得远,二闺女就是顾舜华妈陈翠月,最小的那个儿子是顾舜华舅,也就是陈璐爸爸,叫陈耀堂。
陈耀堂就是吊儿郎当的货,打小儿人称一声大爷,这声“大爷”叫的时候,“爷”字你得咬重了,咬重了,那股戏谑讽刺的味儿就出来。
这位大爷娶了媳妇后照样游手好闲,每个月挣仨瓜俩枣都拿去抽烟袋了,这些年没少让两个姐姐帮衬着。
陈翠月是服装厂的裁缝,顾舜华还记得,那一年陈翠月干得好,被评为先进妇女工作者,服装厂奖励她奶票,可以订两份奶。
六十年代那会儿,大家日子多艰难啊,奶票那更是难得,特别是他们这种住大杂院的,也就是很小的孩子才舍得给订牛奶。
顾舜华知道自家要订奶,高兴得不行,在胡同里颠颠地蹦跶,到处和小伙伴说自己也可以喝奶了。可谁知道,等取奶证发下来,取了奶,却是一份给弟弟跃华,一份直接给了陈璐。
后来看到陈璐甩着羊角辫拿着取奶证去取奶,看到那取奶证上的大红戳,顾舜华直掉眼泪。
她妈陈翠月说,陈璐还小,陈璐身体弱,你大,你用不着喝了。
可顾舜华只比陈璐大三个月。
顾舜华其实恨透了这三个月。
她比弟弟跃华大两岁,凡事让着,牛奶给跃华喝,她能理解,那怎么着也是自家的孩子,可是让给陈璐喝,这算什么?
但陈翠月就是这性子,她一辈子宠着弟弟,敬畏着弟弟,认为那是她娘家人,她不能让娘家人说出她不是来。
以至于长大了,顾舜华的大哥顾振华下乡后,本来一家子有个下乡的,顾舜华犯不着下乡了,可陈璐也得下乡,她家就她一个。顾舜华妈陈翠月怕陈璐身体不好吃不消,就让她代替陈璐的名额下乡。
顾舜华不想下乡,正好赶上内蒙兵团招人,她就顶着这个下乡的名额过去内蒙兵团了。
在没有领悟一切之前,顾舜华活得浑浑噩噩,她心里有委屈,但是大多时候没细想,很奇怪,就是不去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但是现在,她醒悟了,想起这些,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不想让。
不想让出童年的牛奶,不想让出留在城里的机会,更不想让出自己的儿女和丈夫!
童年的牛奶她追不回,下乡的路她已经走了一遭,那个要和别人发展爱情的丈夫她也未必能拥有,但是儿女,她还能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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