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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划过昏暗的天空,耀眼的电光闪过,数息之后才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沉闷的雷声,仿佛战场上的鼓点。
守卫押着杨庆穿过一座铁索吊挂的木制大桥,从一扇钉着铜钉涂了烂泥的铁闸门下经过,身后是一条宽阔且充满浑浊泥水的护城河。吊桥下汹涌翻滚着昏黄色的激流,激起许多水花,哗哗的冲涮而过。过了城门洞后,里面是一个并不算大甚至显得有些狭窄的空间,四面高墙,门洞正前方对着的是一堵高大的包砖城墙。这是一座瓮城,进入里面,杨庆顿时有种压抑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很清楚的明白,一般的大城城门都要瓮城,在城门之外,还另修建了一圈围墙保护城门,城门与瓮城的城门并不是对直,而是心理的交错过。如此攻破瓮城的敌军进入瓮城后就会面对着那四面高高的瓮城城墙,以及对面那堵铁壁。要攻入城去,他们必须在那狭小的瓮城里,在那高大的城墙下绕上数百步,才能攻击到真正的城门。而这数百步的距离,往往才是真正的死亡地带,会比外面更加凶险。瓮城里狭小,注定一时无法有太多人冲入,而瓮城上四面皆墙,守军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四面射击,占有极大的优势。因此对于守军来说,攻破瓮城城门,有时并不意味着胜利,反而极有可能是守军的一种陷阱,故意放他们进去,然后居高临下关门打狗。
杨庆手腕被绑着,跌跌撞撞的踩在瓮城的烂泥地里,地上的烂泥呈现一种特别的暗红色。一看就是鲜血染成。综合那烂泥地,还有城门上的烂泥等等。杨庆判断这里不久前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冰冷的雨水早将他浇透,虽是夏季里。可他也觉得浑身发抖。骑兵下马,押着他走进了荆门城那高大坚固的城门。
这才是荆门城真正的城门,城门洞远比瓮城大的多,有一个高大的箭楼,一层层布满了箭孔,让人望之生畏。
一路直进了城中的一座大宅中,抓他回来的那个骑兵斥候解开了他的披风并将它挂在了门外廊下,以免雨水打湿了房间地板。杨庆一声不吭的配合着照做,哪怕此时已经是阶下之囚。他依然尽量的表现的如一个贵族。
厅中,几个人正坐在有些昏暗的大厅里,享用着美酒、烤肉还有正冒着热气的鱼汤。厅中四周的墙下,点着数对牛油大烛,粗大的牛油蜡烛散发着昏黄且摇曳的烛光。杨庆听着外面雨点敲打着屋瓦的声音,与杯盘交错的声音一起,还有几人小声的交谈声。
“大将军,”侍卫大声报告说,“我们在城外的游骑斥候发现的这个人。他身着铠甲骑着战马一路奔逃,身上带着大额的银行存款单,还有这个东西。”一面说着,侍卫一面把那个东西呈上。送到几人的桌边。一枚黄金印章,上面龟钮,而印章上刻着四个篆字“河间王印”。
龟钮金印。这可是高级印章,一代皇帝用玉称玺。王公用金称印。印玺上一般又大多有钮,以使在钮上穿孔系绶。系在腰带上,是为佩印方式。自汉代起,便以龟驼马蛇等来分别帝王百官。高级官吏一般用龟、驼,而赐予蕃属部落则用蛇钮。
眼前这枚龟钮金印,无疑就是如此,何况上面还明明白白刻着河间王印四个字,这是河间王的金印了。
杨庆这个时候如同一只落水狗一样的站在那里等着,他的手腕被牛筋索勒的紧紧的,这牛筋索淋湿之后可松胀,越发的勒的他生疼,甚至都已经磨破了手腕上的皮。他已经看清楚了,坐在厅里吃饭的正是扬州军出征的三位统帅,行军元帅郭衍、副帅段达、行军长兄张衡。虽然认出了他们,但他没有上前去拜见。他到现在还无法忘记江陵城中那一晚上的乱象,守卫行宫的禁卫军突起发难,城中四处纵火,抢夺城门,围攻荆王府,见到荆州军就杀。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却又在半路被擒。他现在都还不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皇帝突然向他们父子发难,还只是扬州军叛乱,而眼前这三位朝廷重臣大将,他们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路上都在后悔,早知道就该听从元敏的,乘江淮兵不在,起事控制江陵,以此归附洛阳,不失富贵,绝不会如现在一般如丧家之犬,落水狗。
也许下一刻他们就要让手下把自己推出去斩了,但至少不用再逃了,也不用再淋雨了。他早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在雨中跑了一日夜,早肌肉酸痛,憔悴不堪,又饿又疲,被巨大的打击折磨的都快麻木,也受够了这该死的夏日暴雨。
张衡擦了擦嘴,然后伸手抓起金印仔细瞧了瞧,这时外面又亮起一道闪电,炽白的电光刹那间将厅中照的亮如白昼。杨庆站在门口默默的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这次雷声来的比闪电晚的多,足足数了七个数之后,震耳的霹雳声才在天边传来。
雷声转瞬而逝,厅里也恢复了烛光的昏暗。
张衡目光早从金钮上移开,趁着刚才的闪电亮光,还将浑身狼狈不堪的杨庆打量了几眼。
“给他松绑。”张衡转头对侍卫道,“再拿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这是河间王殿下。”
侍卫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眼那个狼狈万分的家伙一眼,难以相信这居然真的是荆王之间,河间王殿下。侍卫按吩咐去准备衣服,张衡起身走过去,对着张衡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王居然如此模样出现在此处?”
“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大王了,将军。”杨庆和张衡是相熟的,甚至在江陵的朝廷里,杨庆与张衡同属江陵六贵之一。太子死后。张衡甚至提出过让皇帝收杨庆为继子,以安定人心。“已经没有什么河间王了。”
“出了什么事情?”
杨庆有些怒了。“怎么回事你们还用问我吗,诸位阁下、麾下。难道你们不应当比我更清楚发生了什么吗?”
“大王把话说清楚一些好。”段达用严厉的目光打量着他,“你此时应当是在江陵城中护驾,而不是应当出现在荆门,这里是通往长安和洛阳的要道,大王独自一人,带着金印还有大把银票出现在这里,却不是来荆门见我们,而是想偷偷潜过这里,你是要去洛阳呢还是去长安呢。殿下?”
“我并不知道你们正在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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