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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宵小丧胆（第1页）

夏紫月抱着孩子，径直走到那堆刚收上来、掺杂着草屑沙土的劣质羊毛前，又走到那个年轻牧民背篓里洁净的好羊毛前。她将小云霜放下，指着两堆羊毛，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霜儿，告诉娘亲，这两堆羊毛，一样吗？”

小云霜歪着小脑袋，看看脏兮兮的那堆，又看看蓬松干净的那堆，小嘴一撇，毫不犹豫地伸出小胖手指着薅羊毛：“这个，好！亮亮！”她的小手在空气中随意地划拉了几下，几缕微不可察的细小光点悄然没入那堆好羊毛中，使其在众人眼中似乎更添了几分纯净的光泽。

夏紫月点点头，又抱起小云泉，指着脏羊毛：“泉儿，这个呢？”

小云泉皱着小鼻子，嫌弃地用小手指了指脏羊毛，奶声奶气：“脏脏！臭臭！”他小手无意识地挥了挥，一股极其清淡、带着草木清香的湿润气息拂过那堆脏羊毛，仿佛无形的清水掠过，让那些草屑沙土显得更加刺眼。

夏紫月转向所有牧民，朗声道：“大家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朕的孩儿所言。羊毛，有好坏之分。朕开这换粮点，是为解大家燃眉之急，活命之恩，但绝非冤大头！若以次充好，欺瞒官府，便是欺君！更是挤占了那些真正交出好羊毛的牧民的活路！”她声音转厉，目光如刀扫过人群，那几个刚才试图浑水摸鱼的牧民羞愧地低下了头。

“传朕旨意！”夏紫月声音响彻山谷，“自即日起，羊毛按质论价！工部钱有德何在？”

钱有德早已被侍卫从后面请了过来，忙躬身：“臣在！”

“由工部匠人即刻在此设立‘验毛台’！将羊毛按洁净、蓬松、长度、色泽，分作上中下三等！上等毛，十五斤换一斗米或三尺细棉布！中等毛，按原理十斤换一斗糙米！下等毛，”她看向那些掺杂过多杂质的，“五斤换一斗米！若杂质过多，不予收取！验毛标准，张贴明示，童叟无欺！”

“臣遵旨！”钱有德精神一振，立刻招呼工匠动手。

牧民们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陛下万岁！”“青天大老爷啊！”“快！快回去把好毛挑出来！”人群的怨气瞬间化为狂喜和干劲。那个年轻的牧民激动得热泪盈眶，背着他的薅毛，挺直了腰板走向新设立的验毛台。

王伯安看着眼前这峰回路转、民心振奋的一幕，看着夏紫月几句话便理清混乱、树立规则，再对比自己方才的敷衍与无能，脸上火辣辣的，羞惭得无地自容。

小云霜看着欢呼的人群，高兴地拍手：“亮亮！好！”她身上逸散出的光点似乎也欢快了许多。小云泉则好奇地看着娘亲，小手学着夏紫月的样子，对着欢呼的人潮轻轻一按，仿佛在说：“乖乖，不闹。”

夏紫月抱着两个孩子，看着山谷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更远的、被豪强阴云笼罩的北疆深处。她知道，换粮点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正由她的夫君，带着雷霆之怒，向北席卷而去。

云州城外五十里，黑水堡。这座依山而建、坞墙高厚的堡垒，是北地豪强赵阎王的老巢。此刻，堡内灯火通明，丝竹喧嚣，赵阎王正搂着美妾饮酒作乐，听着管家唾沫横飞地禀报。

“老爷！妙啊！咱们的人在各处隘口一堵，那些穷棒子要么贱卖羊毛给咱们，要么就烂在手里！工部那帮人在谷口设的点，收的全是些垃圾毛！王伯安那老东西，只求快，根本不管好坏！哈哈！用不了几天，牧民就得炸锅！到时候，看那女皇帝的脸往哪搁！”

赵阎王得意地灌下一口烈酒，满脸横肉抖动：“哼！一个娘们儿，带着两个吃奶的娃娃，就想在北疆翻天？断老子的财路？做梦！让她知道知道，这北疆的天，姓赵！”

“报——！”一个堡丁连滚爬爬地冲进来，面无人色，“老爷！不好了！九……九王爷萧景容！带着禁军！到堡门外了！”

“什么？！”赵阎王手中酒杯“哐当”坠地，酒液四溅。他猛地站起，脸上血色褪尽，“他…他不是该在京城吗？怎么来得这么快？！”

堡门外，火把如龙。萧景容玄甲黑氅，端坐马上，面容在火光映照下冷峻如冰雕。他手中高举的尚方宝剑，在寒夜里闪烁着慑人的寒芒。一千禁军精锐肃立其后，鸦雀无声，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和甲叶摩擦的轻响，汇成一片沉凝的杀气。

“赵天霸！”萧景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厚重的堡门，如同死神的低语，“囤积居奇，围困牧民，劫掠官定换粮点物资，殴伤人命七条！证据确凿！本王奉旨查办！开门受缚，尚可留你全尸！负隅顽抗，满门诛绝，坞堡踏为齑粉！”

森冷的宣告，如同来自九幽地狱。黑水堡内，方才的喧嚣淫乐荡然无存，死寂得如同坟墓。高墙上的堡丁，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剧烈颤抖，面无人色地看着堡外那片沉默的、却比北风更刺骨的钢铁森林。

赵阎王赵天霸瘫坐在虎皮交椅上，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动，裆下传来一阵恶臭。他知道，自己完了。女帝的剑，比他想象的，更快，更狠！

与此同时，北疆三处选定的皇家毛纺工坊地址，巨大的地基沟壑已在钱有德的亲自督造下连夜开挖。河西大营的三千铁骑，如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沉默地碾过雪原，旌旗猎猎，兵锋直指几处最嚣张的豪强坞堡。大楚军旗所到之处，宵小丧胆！

而在那山谷隘口的羊毛换粮点，明亮的灯火彻夜不息。分等论价的告示贴在显眼处，上中下三等的羊毛在验毛台前堆成整齐的小山。牧民们排着长队，秩序井然，脸上不再是绝望，而是充满了对明日生活的期盼。偶尔有争执，在工部匠人公正的评判下也很快平息。

临时搭建的简易工棚内，小云霜和小云泉已经睡熟。夏紫月坐在灯下，听着山谷外呼啸的北风，也听着棚外牧民换到粮食后压抑的喜悦啜泣。她提笔蘸墨，在奏报上写下朱批：

“万民纺轮转，始于足下。北疆之暖，由此而始。雷霆扫穴，勿留后患。工坊立，则民心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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