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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安正被那一声声打嗝和机关鸡的“威胁”弄得魂飞魄散,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散落的纸张,上面赫然有几个熟悉的印鉴轮廓和兵符图样!那正是昨日上书房里,被女帝斥为“画皮鬼符”的伪造兵符文书样式!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打嗝都停了半拍,手一哆嗦,差点把霜儿塞过来的琉璃瓶打翻。瓶中残余的几滴快乐水洒在锦被上,水渍迅速蔓延,竟在光滑的缎面上显影出一个清晰的、由无数细小桃心图案构成的复杂花纹——正是前些日子被查出问题的左相府上专用的隐秘标记!
暮色如同被打翻的砚台,浓重的墨色彻底浸染了太傅府。机关鸡富贵七代那魔音穿脑般的“病号之歌”终于唱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偃旗息鼓。卧房内,只剩下王伯安瘫在锦被堆里,喉咙间不受控制地、一声接一声地打着响亮而滑稽的金属尾音嗝。“呃!…咯!…呃!…”每一声嗝,都震得他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胡尖上霜儿凝结的那个水光“打嗝勋章”也跟着一闪一闪。
夏紫月一身常服,立在渐浓的暮色里,并未踏入卧房。她隔着洞开的房门,静静地看着屋内这场由孩子们主导的、荒诞又真实的“探病”大戏落幕。她的目光扫过瘫在床上不断打嗝、一脸生无可恋的太傅,扫过太傅胡尖那闪亮的“勋章”,最后落在床边。
霜儿正踮着脚尖,小胖手努力地够到太傅的枕头,指尖一点灵泉水的微光闪烁,竟在光滑的缎面枕套上,一笔一划地“刻”出四个发着淡淡绿光的小字:“下次别装病”。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四岁孩童的稚拙认真。
泉儿则蹲在床尾,小手指蘸着地上残留的一点湿润灵泉苔粉,在床脚的紫檀木上,认认真真地画着一个奇特的图案:一个圆圆的表盘,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指针,旁边还有一个张着大嘴、似乎在发出声音的小人儿——赫然是个“打鸣闹钟”的涂鸦。
看着这一幕,夏紫月清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朝堂之上,彼时还精神矍铄的王老太傅,是如何引经据典、唾沫横飞地当众弹劾她“牝鸡司晨”,断言女子称帝必致国乱。而如今,这位曾经言辞锋锐的老臣,却被她三岁的女儿用一瓶自己调配的“快乐水”灌得嗝声连连,瘫在床上动弹不得,还被挂上了“装病标兵”的光字锦旗,活脱脱成了个会打嗝的“最佳病号”。
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夫人,”萧景容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玄甲未卸,肩甲在廊下悬挂的灯笼微光里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目光也落在屋内那瓶放在床头小几上的“快乐水”琉璃瓶上。那只白玉机关鹅白羽,正用它坚硬的喙部,一丝不苟地在瓶身上刻画着代表医嘱的符文印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本王原以为,治这装病的痼疾,非太医院圣手不可。未曾想,”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叹叹,“竟是靠这一瓶‘快乐水’。”
夏紫月唇角的弧度深了一分,并未言语。她的视线转向庭院。霜儿已经跑到了富贵七代旁边,小胖手正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它背上那块硕大的水晶。随着她手指的拨动,水晶内部流转的淡金色符文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稀薄的无形波动,如同水波般以机关鸡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向四周扩散开去——这小丫头,竟无师自通地在给每只类似的探病机关设定“探病雷达”的雏形参数!
泉儿则趴在回廊的美人靠上,小屁股撅得老高,正用一根捡来的炭条,在光洁的廊柱上起劲地画着什么:一座歪歪扭扭的小房子,门口画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标记,里面挤满了火柴棍似的小人儿,有的脑袋特别大,有的胳膊特别长——俨然是他心目中“萌宝医务室”的宏伟蓝图。
暮色四合,太傅府渐渐被夜色笼罩。谁也没有注意到,卧房那扇精雕细琢的紫檀木窗棂最上方的角落里,一只仅有米粒大小、形如蜂鸟的“谛听”机关,正安静地吸附在那里。它那精密无比的复眼结构深处,一点微弱的红光无声地锁定着床榻上那位还在间歇性打嗝的“病号”。记录完成,它轻盈地振翅,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然飞离窗棂。
它并未飞远,而是循着窗棂上那条早已隐去光芒、却深深刻印在紫檀木纹路里的幽蓝“光路”轨迹,迅捷无比地穿过庭院,掠过太傅府高高的院墙。它腹内核心晶石中储存的信息流被精准地导向下一个坐标——那坐标指向的位置,赫然是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隐约可闻的左相府邸!
谛听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微光,消失在皇城东南角的夜色深处。它将在相府某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再次蛰伏,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下一位“称病告假”的大员,等待着下一场由女帝亲手布下、由萌宝们天真执行的“探病”大戏拉开帷幕。
毕竟,谁又能预料,女帝陛下这瓶看似儿戏的“快乐水”,下一次会让哪位装病的朝堂重臣,在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控制不住地打起一连串响亮的嗝来呢?
晨光熹微,穿透上书房雕花的窗棂,将漂浮的微尘染成淡金。空气里弥漫着灵泉墨特有的清冽香气,混合着晨露的湿润。四岁的泉儿蹲在厚重的紫檀木大书案前,小胖手正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案上几个精巧的铜制小机关。这些并非玩具,而是工部新呈的“机关算筹”样品,用于蒙童开智。其中一个形如小龟的算筹背部,镶嵌着数枚可灵活滑动的玉质算珠,随着泉儿手指的拨动,算珠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嗒嗒”声,龟背中央一块打磨光滑的水晶片上,数字随之跳变,映得旁边摊开的《九章算术》竹简上古老的文字忽明忽暗。
“一只…龟龟…四条腿~”泉儿奶声奶气地念叨着,另一只小手在光滑的青砖地面上比划,指尖一点灵泉水的微光渗出,在地砖上蜿蜒流动,聚合成一个歪歪扭扭但结构清晰的荧光算式:“1龟x4腿=4腿”。旁边,另一个被他拆开外壳、露出内部精巧齿轮结构的“机关鼠”算筹,无辜地摊着肚皮躺在书卷旁。
七岁的三皇子萧景睿看得有趣,拍手笑道:“泉儿真聪明!这比太傅那老旧的象牙算盘好玩多了!”他这一拍,蟒纹袖管里不小心掉出个东西,骨碌碌滚到泉儿脚边——正是昨日探病时,太傅慌乱中塞给他的那个痔疮药膏空盒。盒盖上烫金的“算术专用”四个字,在窗外透进的晨光里,显得格外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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