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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风还带着冬末的冷峭,机关大院的樱花树刚冒出嫩芽,老裁缝老钟就扛着把油光锃亮的米尺冲进审批科,藏青色工作服左胸位置,用红线绣着个比真公章还周正的红圈——那是他昨晚对着陈永年晾在煤球厂的中山装拓的样,针脚密得能缝住审批机的齿轮。
"高科长!"老钟的米尺磕在暖气片上,发出闷响,活像煤球厂压模机卡壳的声音,"粮站说我裁缝铺的米尺不能带米字,"他抖开卷成筒的申请表,油墨未干的"米字违规"四个大字歪扭得像赵师傅蒸的花卷,"说米字属粮食系统专用,我这做衣裳的用了就是跨行业偷米!"
高小林正在用烤火煤炉热搪瓷缸里的剩茶,听见"偷米"二字,手抖得差点把茶泼在《烤火煤炉与办公桌安全距离审批表》上:"老钟,你做衣裳的跟米字较啥子劲哦?"老钟急得直搓手,米尺上的刻度在阳光里晃得人眼花,尺头的"米"字被他擦得比陈永年的公章还亮:"科长您看!"他指着尺头,"就因为这个字,粮站不给我发棉花票,说米尺量布等于粮食数据走私!"
老马的旱烟袋在烟灰缸敲出三声,探过头来,旱烟锅里的火星子溅在算盘上:"老钟,你这尺头的米字比我账本上的缺粮二字还大,"他的算盘珠子沾着昨天的饼干渣,"去年酱菜厂的坛子刻了个米字,陈股长让他们用砂纸磨了三天三夜,现在坛子上的米字浅得像赵师傅的发际线!"
话没说完,陈永年夹着《汉字与粮食安全对照表》推门进来,镜片在米尺上扫出两道白光,活像煤球厂探照灯照在新搓的煤球上:"老钟,"他的中山装口袋露出半截红绳,那是他孙子满月时系的辟邪绳,"1965年《计量用字规范》第7条写着,非粮食行业禁用米字,除非——"他突然看见老钟衣服上的红圈,瞳孔猛地收缩,"除非能证明这字跟粮食没得半毛钱关系!"
老钟的脸顿时白过新棉花,比审批科的《粮食白皮书》还晃眼:"陈股长,我这尺是量布的,跟粮食八竿子打不着啊!"陈永年的放大镜已经对准"米"字笔画,鼻尖几乎贴在尺头上:"错!"他的笔尖戳着尺头,"你看这米字,四横一竖,活像粮仓的横梁,中间的竖线就是粮囤的支柱,属潜在粮食符号,得补《非粮行业用字风险评估报告》,还要附三张不同角度的尺头照片!"老钟差点把米尺扔了,尺尾的"厘米"二字在暖气片热气里扭曲,像极了审批机卡壳时吐出的歪章。
高小林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突然想起去年审批肯德鸡时,陈永年非要把"鸡"字拆成"又鸟"来审,说"又"字像筷子,"鸟"字像鸡,属"粮食消耗预警符号":"老钟,"他敲了敲老钟的申请表,纸页上的"米字违规"被烤火煤炉熏出焦边,"你得先证明这米字是量布专用,"他指着陈永年的对照表,表角还沾着赵师傅的辣椒面,"比如在米字旁边绣朵棉花,再盖个咱科的非粮用字章,"又瞥见老钟衣服上的红圈,"对了,你这红圈比公章还周正,干脆给咱科每人绣套带公章的工作服,以后量布就说量的是审批尺寸!"
实习生王小五缩在暖气片旁,趁人不注意把米尺往审批机缝里塞,棉鞋上的煤屑掉在"用字审批流程图"上,活像煤球厂的残次品:"高科长,"他的声音带着困意,像没醒透的煤球,"让老钟叔在米尺上绣审批章得了,比盖的还结实,齿轮卡了还能当撬棍使。"高小林瞪他一眼,却突然来了灵感:"绣章?"他拍了拍老钟的肩膀,"老钟,你给咱科做十套工作服,胸前绣上审批科的公章,袖口再绣上米字当花纹,这叫审批与缝纫的跨界合作!"
财务科老张的算盘在门框上蹦得山响,探过头时搪瓷缸里的老鹰茶泼在地上,形成个歪扭的红圈:"高科长,"他的算盘缺了颗珠子,那是去年卡进审批机齿轮后失踪的,"服装定制费得走办公用品采购,"珠子哗啦作响,"每套工作服的米字绣纹算特殊工艺,得加30%的字体隔离费,防止粮食字污染缝纫行业!"老钟差点哭出来,针线包在怀里抖得像筛糠:"老张,我做十套衣裳的利润,还不够你算盘珠子的润滑油钱!"
新人小李抱着厚如砖块的《非粮食行业用字案例汇编》冲进来,镜片上蒙着哈气,像煤球炉冒出的白烟:"高科长,"他的笔记本里掉出张1972年的粮票,票面上的"米"字被红笔圈了十八圈,"1972年有个鞋厂用米字商标,最后改成米糊才获批,"他指着老钟的米尺,"要不咱给米字加个偏旁,叫脒尺?寓意缝纫专用米!"老钟听得直摇头,米尺在手里转得像煤球厂的压模机:"小李同志,老百姓只认米尺,你这脒尺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我在骂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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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批机突然发出"咔嗒"异响,王小五偷塞的米尺头卡住了齿轮,机器发出的声音像老钟的缝纫机断了线。赵师傅扛着擀面杖骂骂咧咧进来,蓝布围裙上沾着新蒸的"审批馒头",形状活像枚歪公章:"龟儿子机器,"他用擀面杖敲了敲米尺,尺头的"米"字被敲得变了形,"比我婆娘的纳鞋底针还挑食,"突然盯着老钟的红圈,"老钟,给我绣个擀面杖图案,下次齿轮卡了直接撬,比陈股长的放大镜好使!"
陈永年的放大镜又盯上老钟的工作服红圈,镜片里的红圈被放得像煤球厂的大锅炉:"小高,"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这红圈直径3。8厘米,比标准公章小0。2厘米,属审批符号缩水,"他掏出自己的小公章,那是1958年的老物件,边角能划破三页报纸,"得按这个模具重绣,误差不能超过半根棉线!"老钟的手抖得厉害,米尺在地上投下的影子,正好盖住陈永年的皮鞋尖——那是双补了三次的旧皮鞋,鞋跟刻着"为人民服务"的模糊字样,比审批科的红头文件还旧。
"陈股长,"高小林赶紧打圆场,指着红圈边缘的毛边,像煤球上的不规则孔洞,"老钟的红圈是手工绣的,这叫手工审批质感,比机器盖的章更有温度,"又冲老钟眨眼,"你就说这红圈代表能屈能伸的审批精神,跟咱机关大院的煤球一样,咋压都能烧!"陈永年这才点头,放大镜却又对准米尺的刻度,像发现煤球孔洞数不对:"刻度间距误差0。1毫米,"他的钢笔尖在申请表画满红叉,比赵师傅的辣椒面还红,"得附《裁缝用尺精度与粮食分配关联性报告》,还要说明每个刻度跟粮票尺寸的对应关系!"
黄昏时老钟抱着盖满公章的申请表离开,米尺上多了个歪扭的"非粮用字章",红印泥沾着樱花嫩芽,像煤球上的红曲粉。高小林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书报亭老周的饼干模具——同样是个"米"字引发的血案,只不过一个印在饼干上,一个刻在米尺头。他心想,在这机关大院,任何字都能被审批成粮食的形状,连裁缝的米尺都得绕道公章的红圈才能量布,就像煤球厂的工人,搓圆的是煤球,困住的是永远转不完的审批轮盘。
实习生王小五趴在桌上,盯着老钟留下的米尺发呆,突然发现刻度"1米"处被烤火煤炉熏出焦痕,"米"字缺了半横,像陈永年盖歪的公章:"高科长,"他指着焦痕,"这米字被烤糊了,算不算自然消字?"高小林笑了,钢笔在焦痕旁画了个红圈,比赵师傅的辣椒圈还圆:"算!"他大声说,"就说这是烤火煤审批印记,比陈股长的放大镜还有说服力,以后所有米尺都得在煤炉上烤一烤才算合规!"
老马吧嗒着旱烟,望着窗外裁缝铺新挂的招牌,"米尺裁缝铺"的"米"字旁边多了个小公章图案,比粮食局的门头还醒目,活像煤球上的五角星孔洞。他心想,老钟这招牌怕是要成为新的审批地标,以后老百姓做衣裳,得先对着公章量尺寸,针脚密度都得按审批孔数来,比煤球厂搓煤球还讲究。
深夜的审批科,煤油灯把高小林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把巨大的米尺,影子的"米"字部分正好挡住了陈永年的对照表。他摸着老钟送的布样,上面用红线绣着审批科的公章图案,针脚密得能挡住煤球炉的风,却挡不住荒诞的审批风。突然听见审批机发出"咣当"巨响——齿轮链断了,老钟的米尺头和陈永年的对照表一起滚落,在地上拼成个歪斜的"米"字,像极了赵师傅蒸的五角星窝头。他笑了,心想这大概就是春天的审批寓言:当裁缝的米尺学会了盖公章,连布料都得染上印泥的红,就像这永远转不停的审批机,把每个字都碾成公章的形状,不管它原本是量布的尺,还是烤饼干的模。
而明天,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裁缝铺的玻璃上,老钟会发现新做的工作服胸前,红圈公章里歪扭地绣着个"米"字,像极了高小林画的红圈,比煤球厂的红土煤球还鲜艳。审批科的电话会准时响起,陈永年要查米尺刻度的误差整改情况,赵师傅来借米尺当擀面杖,王小五继续往审批机缝里塞布屑,而高小林,会在"米字审批后遗症"的头痛中,对着新送来的《裁缝用尺温度适应性规范》画圈——就像机关大院的春天,永远带着公章的红、嘉陵江的潮,和审批机永远修不好的咔嗒声,在米尺与公章的碰撞中,织就一张荒诞的审批之网,网住了裁缝的米尺,也网住了所有人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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