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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阿尔多当时手都凉了,一把接住了卡洛斯的身体,卡洛斯浑身冰凉得像是刚从冬天的河水里捞出来,连那双总是被阳光眷顾的眼睛都露出颓疲的、充满冷意的目光。
“真够逼真的。”阿尔多听见怀里的人咕嘟了一句,然后头一歪,靠着他的臂弯晕了过去。
那灰雾穿透卡洛斯的身体后,又没入了只剩下骨头、却仍然在哀哀嚎叫的拉尔德的身体里,好像火把扔进了沼气里似的,拉尔德的身体窜起了几米高的火苗。
阿尔多把手按在卡洛斯的胸口上,感觉到那里浅浅的起伏,这才松了口气,抱起卡洛斯,把他的重剑背在身上,飞快地检查了两个人的痕迹,在大火已经快要烧到他脚后跟的时候大步往外跑去。
爆炸声响起,阿尔多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满是血污的密室里,仿佛有一张脸正在看着他。
密室就要塌了,阿尔多侧身穿过窄门的时候,一道雾气伸了出来,悄然卷进了他的袍角,一枚金章掉了下来,被轰鸣声掩盖,阿尔多没听见。
圣殿祭司的住处被一把大火烧了,人死在了里面。
这个消息没到第二天凌晨就传遍了整个圣殿,带着卡洛斯躲进了自己房间里的阿尔多对着不清楚的镜子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后背,直到肯定那上面没有一丝痕迹,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换上了新的衣服。
一转身,他发现卡洛斯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
没留心他神色的不对劲,阿尔多飞快地说:“听着,拉尔德死了,现在圣殿正在封锁消息,内部调查,连老师都惊动了,但是我们没留下什么东西,别紧张,尸体上也没有多余的伤口,即使他们勘察现场,也只能得出那位可敬的祭司先生是被自己的法阵反噬的结果。”
卡洛斯沉默地看着他。
阿尔多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然后坐在床边上,直视着卡洛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压低声音说:“放心,身上的衣服我都处理过了,昨天晚上你在我房间里过的夜,我们两个哪也没去。”
卡洛斯依然一声不响。
“不,不能这么说。”阿尔多站起来,仔细思考了一会,“不能说我们在一起,不然万一有问题谁也跑不了,一旦我们被分开询问,很容易被问出破绽。嗯……我想想,不要慌,对,那是半夜里,大家应该都在自己房间里睡觉,这很正常,大部分人都没办法证明……是的,记着,就说你在自己房间里,什么也不知道,只要和大部分人的答案保持一致就可以——对了,我昨天看见那东西穿过了你的身体,受伤了么?没事吧?”
卡洛斯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不小心受困于记忆,又被直面人骨盒里的撒旦时的战意激发,终极恶魔和光明之子作为生生世世的宿敌,一刹那让他的精神力凌驾于影子魔上,把他从少年的身体里抽醒过来,现在看着面前这个不大正宗的故人,略微觉得有点违和。
“我很好,”他推开阿尔多的手坐起来,“很好——我的剑呢?”
“哦,我放在床头了。”
“嗯……”卡洛斯想了想,决定试试阿尔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于是故意问,“奇怪,我的剑鞘和手柄上的家徽怎么不见了?”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什么?阿尔多说不下去了,他确实记得那些东西晚上之前还在,从密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神秘失踪了……然而细想起来,又好像不是那样,他隐约还有另外一个印象,好像卡洛斯的剑鞘是他自己拿起来,给塞到了什么东西里。
塞哪了来着?
不过阿尔多只愣了一秒钟不到,就不再纠结这件事,匆匆忙忙地说:“别管剑鞘的问题了,回头让人再给你重新做一个——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了么?听着卡尔,这回的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昨天是有人引着我们到那个地方的,有人给拉尔德施了幻术,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
“你不会有事的。”卡洛斯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着面前的阿尔多,眉目青涩,明明担心得很,却依然强装镇定的样子,现在这个少年还是头幼兽,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却还没有磨练出宠辱不惊,学会了狡猾周到,却总还是欠了些火候。
卡洛斯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他还是个孩子呢。
阿尔多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就被人疯狂地拍响了:“里奥!里奥!”
阿尔多看了卡洛斯一眼,对方却拒绝了他的眼神交流,只是静静地靠在床头,手指拢在他那把没了壳缺了梗的重剑上,似乎有那么一点厌倦,表情漠然。他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手腕和一截手臂,有一道非常深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腕骨上,然而只是一闪,又被盖在了袖子下面。
阿尔多开了门,一个猎人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你听说了么,执剑祭司死了!”
阿尔多早已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适时可信的惊愕:“哦……”
“被人砍成了两截,然后尸体一把火烧了,连祭司府邸一起!”
这回阿尔多是真震惊了:“什么?!”
“大主教他们都到了,总之你快去看看,我去通知其他人。”
阿尔多心事重重地送走客人,关上门走进去的时候,卡洛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谁来了?伽尔么?”
他只能一再提醒——如果阿尔多真的入戏太深的话,外人叫是叫不醒的,只能他自己从回忆里出来。
“……是克鲁斯。”果然,阿尔多完全没有注意到,卡洛斯嘴里说出了一个他没听过的名字,他六神无主地在窗边站了一会,狠狠地闭上眼睛,沉声说,“克鲁斯说拉尔德被杀,尸体被砍成了两截,果然麻烦了,这是有人故意嫁祸,一会……可能出任何事,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尽量应付。”
他装得淡定,却显然没那么平静,不然不会连卡洛斯过分平静的反应都没察觉到,浑浑噩噩地朝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的广场走去。
卡洛斯只得拖起他的重剑,直接用布随便裹了一下,就插在了腰间。
暗自叹了口气跟上去——怎么办,这家伙实在是太入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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