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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狐狸一般（第1页）

秦川设计的几个方案都非常有效，屡试不爽的一种可谓上海滩的经典套路。通常由风情万种的杜衡先出入舞厅酒吧，招蜂引蝶。由她先对主动搭讪的男子进行筛选，她能凭借几句交谈，就洞悉那些急吼吼的公子哥，警觉性高不高，能不能骗；或者家底厚不厚，值不值得骗。

秦川的剧本只认以上两点，但是田雨和杜衡还有自已的侧重，比如那些吹嘘自已和汪伪政府有关联的，都会被优先选择。

一旦行动进入第二阶段，杜衡如同一只若即若离的猫，撩拨对方，顺利会弄到住址、电话或者其他信息，而田雨则会利用自已本事展开窃听跟踪和背景调查，看看对方的背景是否可靠，用没有假名，或者其实只是骗财色的同行。

进入第三阶段，杜衡会在觥筹交错，醉眼迷离间，向目标透露自已在酒店租住的房间号，暗示他可以在晚一些时候来，然而秦川和他的一班兄弟已经等候在那里。

一旦醉醺醺的目标上钩，满心期待推门进去，等待他的会是杜衡的一声尖叫。那就是动手的信号，随即那些裤子脱了一半，正一头雾水的浮浪公子，就会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彪形大汉们按在床头。识相的此刻就会认怂，不识相的，还想要讲讲数。穿警服的头目就会出现，给对方两个选择要么按不轨闯入公事公办，要么就算酒后误闯，私了私结。一般来说，到这里，最糊涂颟顸的货也琢磨过利害得失，也就赔钱认栽了。

杜衡惊人的美貌和她同样强大的识人能力，让这种上海滩传统技能的成功率上升到几乎百分之百。她很容易看穿那些比较谨慎不易上钩的或者骗财骗色的货色在第一轮就踢出游戏。

他们的三人组合行动频率很低，大约每两三个月行动一次，成功后就返回各自日常生活，以免一些有权势的受骗者会找私人侦探来调查。

有时候听闻哪里的伪政府高官欺凌女子，也会主动出击。极司菲尔路的周司令便是这样的例子，在杜衡用杜芷葺的假名，应征家庭教师前，田雨已经掌握了周司令靠这样套路强奸女学生的恶形恶状。

行动策划了三个月，一举一动都推敲清楚。她们还从侧面了解到周司积攒了不少钱财藏在极司菲尔路的保险箱里。

这件事因为在租界外，又涉及到汪伪大员，所以没有找秦川合谋，也怕连累到他，只是事后才找他帮忙销赃。秦川对涉及日伪的事情都很消极，他的人生目标就两样，一是钱，第二是杜衡。他的世界里没有国仇家恨，没有中日战争。

实际上在行动前，杜衡已经通过询问数名受害者，搞清楚周司令那瓶下了药的酒会藏在酒柜的阴影里，她判断出周司令是那种心理幽暗，会不自觉隐藏秘密的人。

这种人行为谨慎，对所有人都怀有戒心，属于某种偏执型人格。果然，当杜衡亲自坐在周司令书桌前的这个位子上才发现，那糟老头子还会透过酒柜的玻璃门偷看自已，何止狡诈还挺仔细。然而再老练的猎人也斗不过狡猾的狐狸，杜衡深知如何对付这路货，最忌偷偷摸摸引发他的疑心，所以她下药的行动，完全在周司令眼皮子地下完成。为了达成目标，她还特意从昌隆稠布庄定了一套略不太合身的素色旗袍，故意用减水浸泡做旧，就是给老鬼一个心理暗示——这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傻丫头。那副金丝边眼镜也是一种伪装，因为田雨说过她的眼睛不太“老实”，即便不自觉的眼波顾盼间，也很“勾人”。所以她想到用一副眼镜来遮挡自已的风情万种，伪装出几分清纯。

杜衡没有特工背景，留学回国后正赶上淞沪抗战。她毅然就参加了租界里的妇女救国组织，国军打闸北时，也替国军收集过军情，这期间她和田雨认识，结果一见如故，在一次狂饮大醉后，结成了金兰姐妹。杜衡平日流连酒吧、舞厅，活脱脱一个放浪的骚货，实则只是伪装，她可以毫不犹豫和担任伪职的父亲决裂，也可以冒着巨大风险替田雨收藏电台。

虽然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但是杜衡的天分远在田雨之上，她天生的老练和教育背景，让她在识人方面几无破绽。有很多次，那些曾经的仙人跳受害者雇佣的私人侦探，已经快找到她们，但是杜衡总是能提前洞察那些侦探身上独有的鬼祟气质，进而避开。

当然杜衡不是没有弱点，她太过自信，自信可以看穿一切圈套。然而她并没有见识过真真的圈套。

田雨不止一次引用江行舟的话提醒她，一名特工可以有弱点，但是致命的弱点，一定是对危险没有敬畏心。但是杜衡也没太听进去。她特别看不起江行舟，觉得这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老色鬼，连带也听不进江行舟的经验之谈。

月下晚风中，田雨娓娓道完那次蹊跷的行动，故事的最后已然和杜衡的搭档诈骗能连上了。其中有一些她至今也没能琢磨明白的细节。比如日本人是怎么找到国际饭店的。即便黑杰克可能也给日本人写过一封试探的信，但是以他的狡诈，应该不会把落脚点告诉日本人，如同他也只是在交易当天，才把落脚点告诉江行舟一样。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个内奸？或者其实并没有什么内奸，日本人自有他们的情报渠道找到了那里，而她却平白担惊受怕了三年？

现在她需要杜衡的脑子来帮她推演整件事。她看向杜衡，杜衡正歪着头茫然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思考还是在走神。

“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我讲？”

“我在听啊。”杜衡犹如梦中醒来一般。

“那，你说说看，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还真想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

“想明白了那件事？”田雨急切问。

“江行舟为什么要让你和郑汲清约在外面约个地方见面，取那些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