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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靠山屯的灯火比平时熄得更早。
只有大队部后面那个不起眼的仓库,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
仓库周围的黑影里,藏着几十条汉子。
是狩猎队的老手,是村里最壮实的后生。
他们手里攥着的,是磨得发亮的木棍、绑得结结实实的绳索,还有几杆上了膛的、保养得油光锃亮的老猎枪。
林东特意嘱咐过,枪是最后的家伙,是用来吓唬人的。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准开第一枪。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不是打兔子。
他自己就蹲在离仓库最近的一处草垛后面,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风从领口灌进来,凉得人一哆嗦。
他心里不紧张是假的,手心里全是汗。
这不光是抓几个贼,这是靠山屯在跟一个庞然大物掰手腕。
赢了,能换来几年的安生日子;输了,全村人跟着他掉进万丈深渊。
后半夜的冷,是往骨头缝里钻的。
风从光秃秃的田埂子上滚过来,刮过啃得只剩杆儿的玉米地,呜呜地响,像饿了一冬的野狗在叫唤。
林东趴在草垛子后头,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冻麻了。
他身边是李勤,嘴唇发白,揣在怀里的手,估计也跟冰坨子差不多。
不止是他们,几十口子人,像钉子一样楔在仓库四周的暗处。
没人吭声,连咳嗽都得死死捂住嘴,把声响咽回肚子里。
这口气要是松了,明年全屯子老少爷们的饭碗,就得被人端了。
时间磨人,磨得人心底发慌。
有那么一刻,林东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岔了,根本不会有人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点极轻微的“咔嚓”声。
像是谁的皮鞋底,踩碎了一颗小石子。
来了。林东的心,瞬间从麻木里醒透了。
他把眼睛凑到那架老旧的望远镜上,镜片冰得眼眶生疼。
黑地里,拱出来五条影子。
不是飘,是贴着地在蹭。
动作很利索,一看就是城里来的,跟村里人走路的架势完全两码事。
领头那个,身板子很壮,走路不带晃,是块硬骨头。
几个人摸到仓库大门前,像耗子见了粮仓。
其中一个瘦猴似的家伙,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摊开来一串铁家伙。
对着那把大铁锁,捣鼓起来。
“咔哒…咔哒…”
细碎的金属摩擦声,一下下,全敲在埋伏着的人们心尖上。
每个人的手心都攥出了汗,手里的家伙握得更紧了——
那是平日里刨食用的锄头、铁叉,还有几根上了年头的榆木杠子。
锁头“哐当”一声轻响,开了。
门被推开一道黑漆漆的缝,那五条影子,猫着腰,一个接一个地往里钻。
林东没吹什么花里胡哨的口哨。
他只是按照事先的约定,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头,朝着不远处一口倒扣的铁锅,不轻不重地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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