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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桃坪桥,沿着青石板小道一路向西,大约一袋烟功夫就来到兴隆镇,我们按照分工开始单独行动,大姨闻二妹迈着一双小脚,扭着丰腴的身子,来到东街周围采买菜蔬和豆腐,随便也买一些鸡蛋和肉食。
林芝则迈着一双修长的美腿,灵巧地穿梭在中街周围的商店、货站和地摊之间,采买油、盐、酱、醋等家中必备的日用消费品,偶尔也买些女孩子用的上特殊用品,但都是放在自已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我则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位于百货商店对面的私塾门前,将挑担和箩筐放在石狮子的旁边,等着林芝将采买好的东西往这儿集中,然后一起去东街和大姨会合。
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我便把头凑到路边的棋摊上,挤进围观的人群之中,观赏着来自楚河汉界的厮杀,当然也在时刻等待机会,准备披挂上阵,亲身体验一把车马炮大战的乐趣。
“党三,喂!喂!党三你过来!”一盘棋局经过厮杀终于进入残棋阶段,正当我看得入迷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小名。
奇怪!在兴隆镇,知道我小名的人并不多,莫不是爷爷又要托梦了?可这是晴天白日的大白天啊!一阵疑惑过后,我转身挤出人群一看,原来是私塾的高先生在叫我。我急忙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娃啊,你长高了,也壮实了!”
我刚走到高先生面前,他就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端详了一会儿,摸着我的脑袋,大惊小怪地感慨道。
说实话,我对面前这个穿着长袍马褂的高先生并不喜欢,甚至还有些畏惧,就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点点头,算是回答,也算是打招呼。
不过,高先生说的也是实情,由于他与我爷爷的特殊关系,自从进入学堂的第一天起,我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长大的,我成长的每一个足迹都逃不脱他犀利的眼睛。进入兴隆堂以后,我才迎来了人生中迟到的春天,开始进入发育期,特别是清明节上坟爷爷给我托梦以后,我仿佛进入了长个的黄金期,的确个子长高了不少,身体也胖了许多,下巴上还长出了毛茸茸的小胡须。
高先生重新戴上眼镜,不由分说把我拉进私塾的一间学堂,将我按在前排的一只小板凳上,指着面前的小桌子问道:“娃啊,你还记得它吗?”
“记得!当然记得!”我急忙应声说道。
七岁那年,爷爷将我送进私塾,高先生就成了我的启蒙老师,班里十几个学童,就数我的个子最矮,也最调皮捣蛋,不时给这个板凳上扎野枣刺,就是给那个桌子上抹黄泥巴,有时还悄悄把别人的课本藏起来,甚至还与同学一起捉弄老师,气得高先生吹胡子瞪眼,当然我的手上和屁股上也没少挨板子。
爷爷赶集时来私塾看我,高先生就向他告状,爷爷还没有听完,就拉起我的胳膊往外拽,我揣着屁股不愿走,爷爷憋圆了一口气将我拉到背街处,又扇耳光又拧耳朵,我就扯着嗓子鬼哭狼嚎般叫喊,仿佛要让满大街的人都能听见似的。
高先生听见哭闹声,急忙赶出来,就拉开了爷爷。爷爷便停止了打骂,却抓着我的领口不松手,嘴里说着“不念啦!不念啦!就这熊样子,还不够羞先人哩。”
“不念就不念,我早就不想受这洋罪了,哪有放牛放羊逍遥自在!”每次爷爷威胁我,我都是用这一句话怼他。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爷爷长叹一声,拉着我的胳膊就准备回桃坪回家。
最终,还是高先生拦住了爷爷,重新把我领进了私塾……
至今我还清楚记得,爷爷临走时塞给我一包油糕,一摞烧饼,又拍了拍我的后脑勺,对高先生歉意地笑了笑,就悻悻离开了。
后来才知道,爷爷和高先生私交甚好,是那种可以喝着凉水都能交心的挚友。那时,学堂里全是富家子弟,就我一个寒门出身,别的学童每年要交够一斗包谷、二斗小麦、三升核桃,才能就读,而我的学费高先生却分文不取。
其实,我的学费是高先生从自已微薄的脩金中垫付的,因为他只是东家雇佣的一个教书匠而已,并没有豁免学费的权力。
“娃,爷爷给你托梦了吧?”高先生冷不丁开口问道。
“先生,您简直就是诸葛亮在世,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啊!”我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爷爷才是神机妙算!”
高先生说完,没有问爷爷给我托了啥梦,却开始给我讲述关于爷爷的故事。
爷爷叫党彦龙,祖籍河东临汾家住卧牛城,世代以耕读为生。明朝永乐年间,其祖辈被朝廷下令,从山西大槐树下一路爬山涉水,移民到人迹稀少的秦岭山区。
当时,党家一行八口人,最先被安置在了县城东部的鹿池川,那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村舍毗连,还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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