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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糊满了血污,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另一只眼睛却瞪得如同铜铃,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和忠诚!
他手中两柄沉重的短柄开山斧,斧刃早已砍卷,沾满了碎肉和骨渣!
赵五如同一头发狂的、燃烧生命的巨熊,完全不顾自身!他狂吼着,双足猛蹬地面,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如同失控的战车般狠狠撞向那几个挺枪欲刺韩休琳的龙武军士兵!
沉重的双斧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狂舞而出!
“铛!咔嚓!”一柄长矛被硬生生砸飞脱手!另一柄矛杆被狂暴的斧刃劈断!断矛和持矛士兵惊骇的表情瞬间被赵五庞大的身躯撞飞!
“噗!噗!”刀枪入肉的声音密集响起!
至少三柄长枪、两把环首刀同时落在了赵五宽阔的后背和肩膀上!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
赵五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却如同扎根于大地的磐石,硬生生没有倒下!他用那宽阔得如同门板般的后背,死死地、毫无保留地顶住了那个被他用生命撞开的微小缺口!
他猛地回头,那只尚能视物的独眼,穿透弥漫的血雾,死死钉在韩休琳身上,里面是燃烧到极致、纯粹到令人心碎的忠诚和赴死的坦然!他用尽最后一丝生命的力量,发出泣血般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炸裂出来:
“大帅!走啊——!!!”
声音未落,更多的刀枪如同嗜血的毒蛇,疯狂地噬咬在他身上!数支长矛狠狠刺穿了他宽阔的胸膛和腹部!
几把沉重的环首刀带着风声劈砍在他的脖颈和肩头!赵五魁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木,猛地一震,轰然向前扑倒!他倒下时,双臂依旧死死地张开着,仿佛还在为他的主帅阻挡着无形的箭雨。
鲜血从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染红了一大片泥泞的土地。他那双至死圆睁的独眼,依旧望着韩休琳的方向。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万分之一瞬。
韩休琳看着赵五那瞬间被刀枪淹没、如同山崩般倒下的身影,眼角几乎要撕裂开来!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无尽悲愤和巨大酸楚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汗水,无声地滚落。那不仅仅是眼泪,那是心魂被生生剜去的剧痛!
赵五!那个沉默寡言、忠心耿耿的莽汉!从幽州起兵时就追随左右,多少次在死人堆里把他背出来!
然而,这撕心裂肺的痛楚,在下一个万分之一瞬,就被那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的、压倒一切的求生本能彻底淹没!没有犹豫!不能犹豫!赵五用血肉之躯撕开的这条缝隙,是通往生路的唯一桥梁!错过,便是万劫不复!
“啊——!”韩休琳喉咙里爆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全身残存的力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轰然爆发!
他借着赵五用生命换来的这刹那空隙,如同受伤的豹子,猛地向侧面撞去!那里,一名年轻的龙武军刀盾手,似乎被赵五那惨烈到极致的死亡方式震慑了心神,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滞。
就是这一瞬!
韩休琳的肩膀狠狠撞在对方举起的盾牌边缘!巨大的冲击力让那新兵一个趔趄!
韩休琳左手残破的盾牌顺势向下一压,格开对方下意识劈来的刀锋,身体如同泥鳅般,连滚带爬,竟然真的从那如林的枪阵和厚重的盾墙之间,那个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中,硬生生地挤了出去!
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刺鼻的血腥味和呛人的硝烟味瞬间被一股冰冷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山风冲淡!
虽然依旧是崎岖的山路,怪石嶙峋,荆棘丛生,但终于离开了那吞噬了八万幽州军民、如同巨大坟墓般的黄尖涧!
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微弱烛火,瞬间点燃了他几乎枯竭的灵魂!
“追!别让韩贼跑了——!!”身后,龙武军团将领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响起,紧接着是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甲叶摩擦的铿锵声,还有战马被催动的嘶鸣!
韩休琳不敢回头!也无力回头!肺部如同被塞进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满是铁锈的味道。
他毫不犹豫地丢弃了那把早已砍成锯齿、沉重碍事的佩刀,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身上破烂不堪、沾满血泥、严重阻碍行动的残甲。
锁甲的环扣被蛮力扯断,甲片叮当掉落。
很快,他只剩下里面一件被血汗浸透、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单薄中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却布满伤口的轮廓。
此刻的他,不再是威震幽燕的韩大帅,而是一条真正的、被逼入绝境的丧家之犬!
辨不清方向!只求远离那死亡之地!
他朝着山林最茂密、最崎岖、怪石嶙峋、荆棘藤蔓交织得如同罗网的方向,跌跌撞撞地亡命狂奔!
赤裸的双脚踩在尖锐的石块和带刺的荆棘上,割开一道道血口,他却浑然不觉。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跳跃、翻滚、攀爬,利用一切地形躲避可能从身后射来的冷箭。
树枝抽打在脸上,划出血痕;尖锐的岩石擦破手臂;嶙峋的沟壑几乎让他摔断骨头。
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小腿伤口的剧痛和肌肉的抽搐。他不敢停,不能停!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如同跗骨之蛆,时远时近,死死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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