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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菀一怔:“我看上官娘子来咱们府上,都很是和气文雅的样子啊。”
蓝筝叹了口气道:“我这次去上官府,有几次她在忙,我在外边候着,都看到一个年轻妇人在她那门口跪着求见,那妇人,朴真也见过的。”她看了眼赵朴真道:“就是上次咱们去上官庄子渡夏那会儿难产的丫头,叫橙绿的那个,你还记得吗?那丫头自幼就伺候上官家小姐,据说感情特别好,情同姐妹,上官小姐也很看重她,后来年纪大了放出去了嫁了个庄子上的,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当时上官小姐也在,就想让大夫保大人,不要孩子,结果夫家舍不得孩子,就跪求着不要放弃孩子,听天由命,最后上官小姐让那丫头自己做决定,那丫头居然连命都不要都要保孩子,最后生下来个女儿。”
她绘声绘色地将那次在庄子上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花菀也听住了,不断叹气道:“这是难抉择,那肚子里的,也是她十月怀胎的啊,父母亲为了儿女,豁出命也是有的,那她为什么又去跪求上官小姐?”
蓝筝摇头道:“说起来也是唏嘘,她当时豁出命去救自己女儿,结果女儿生出来有些不大好,听说动不动就喘气,气管子弱得很,请了大夫来开药开得死贵死贵的,那一家子收入有些经不起这样耗,听说一家子婆婆丈夫都不给她和女儿好脸色看,那丫头听说上官小姐要做王妃了,就想着凭着昔日的情分,能带着女儿到上官小姐身边,做个陪嫁管事妈妈,到时候来了王府,又是王妃身边的妈妈,把孩子带在身边也相宜的。”
花菀睁大眼睛:“这也是好事,她既然从小伺候着上官小姐了,又说情同姐妹,她嫁进王府,多一个熟悉性情的人在身边伺候总不会错。”
蓝筝道:“你不知道,那上官小姐硬是没见她,只叫人传话给她:昔日你已选择断了主仆的缘分,只保你的女儿,那就是你我情分已尽,如今也不必再见,你孩子我当日答应了照拂,那你每月自去帐房支取三两银子给你女儿看病,就算完了诺。你看看,竟是左性心硬如此,那可是自幼服侍她的丫鬟,她尚能如此心硬……哎。”蓝筝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将来,有些唇亡齿寒起来。
花菀和赵朴真对视了一眼,也颇觉意外,没想到上官筠看着斯文温和的,处置身边人上,居然如此决绝,这橙绿生产之时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住女儿,虽然有些不爱惜自己,但是命是她自己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就为这个,就此不愿再见这丫头,那就真有些不可思议了。
花菀连忙笑问:“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大概上官小姐年纪轻,还在气头上呢,兴许过了一段时间就回转了。话说回来,蓝姐姐可都见过上官小姐身边的姐姐妈妈们了?可好说话?”
蓝筝道:“见了一些,上官家是世族,仆妇们也都是气度不同别家,举止进退十分不同,见了我和阮妈妈也都十分客气,老夫人也见过我们,还给我们赏了许多,这次陪嫁了二十房家人过来,也都一一见过面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又笑道:“从前都听说世家兴将陪媵的,如今才知道还真的是,上官那边这次为了上官小姐,居然从别房也选了个远房的庶妹陪媵。”
花菀大吃一惊:“真的有这事?生得如何?”
蓝筝道:“上官小姐已是一等一的相貌了,便是她身边的侍女也都生得不俗,那个陪媵,生得倒是一般,不过清秀罢了,就是……”她低声掩口笑道:“就是身材好生养。”
花菀笑道:“姐姐倒知道什么是好生养的身材了。”
蓝筝打趣道:“自然知道,我看你就是好生养的,珠圆玉润屁股大……保证等你出嫁了三年抱俩!”花菀羞红了脸连忙扑上去撕她道:“又打趣我!”
几人笑闹了一番,才散了去。
眼看婚事将近,赵朴真这边也一边收拾打点着离去的事。这日却是借着陪王爷进宫的场合去见了下顾喜姑。她自幼由她抚养长大,顾喜姑也一直指望着她养老,结果阴差阳错这些年,她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回连山去找她的生身父母了,她对顾喜姑却存了一分内疚,因此离去之前,她自己先将一些之前得的宫里的赏首饰满满当当收拾了一包袱,去见了顾喜姑。
顾喜姑见到她十分喜悦,她也早知道她被放出去,欣慰道:“能衣锦还乡,总是好事儿,你只管安心回乡,不必惦记我。”
赵朴真将包袱打开忙碌道:“这是我托人买到的川贝、陈皮,比上次给你带的成色要好一些,您还是用这个。还有这一大包纸包着的全是燕窝,说是每天吃一盏,能治久咳不止,这边是几套大毛的衣服,我特意做宽松了些,若是不合身您让小柳儿稍微改一改就好了,这鞋子可不是我做的,您知道我手拙,这是让人家做好的,您试试看。这边是一些银钱,留您做不时之需的……”
顾喜姑看她方方面面都想得极周到体贴,身边的小柳儿大不如她,想到自己将这个娃娃从小小那样一点儿带大,一心一意当成自己女儿看待,偏偏后来情势不饶人,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个视同女儿一样的孩子被卷进了那漩涡中,自己甚至也为了保全自己坐视不理,如今好在这孩子有福气,到底还是自己挣出一条全身而退的路来,这个时候还惦着自己的情分,心里甚至生出了一分愧怍和不忍来,眼圈红起来,伸手抚着她笑道:“你这孩子,药和燕窝也罢了,这些银钱你还是带回去,你生身父母那边还不知道如何呢,到外边处处都要用钱,听姑姑的话,手里银钱多一些,不管遇到什么,才有底气。”
赵朴真道:“我那边还有呢,这一回,大概没什么机会回京城了,宫里用度也大,还是给姑姑拿着吧,我年轻,怕什么。再说了,姑姑从前不是说,我当时衣着不错,应该家境挺好吗?”
顾喜姑笑道:“你当时小小的娃儿,身上戴的璎珞金锁都很好,刚来的时候还挑嘴儿,娇滴滴的,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我听说连山那边的土司世袭地职,家境优渥,想必你父亲必是身居高位的,你到时候拿着入宫前登记的籍贯纸回原籍好好找找。”
赵朴真想起已经一丝记忆都没有的父母,不由又有了一丝兴奋和期待来,这期盼之情倒是冲淡了她这些天的离情愁思,不由兴致勃勃拉着顾喜姑的手道:“一般放籍回去的宫女们,过得都如何?父母亲也会加倍疼爱的吧?”
顾喜姑有些不忍,但想了想还是含蓄委婉地提醒她道:“大多数宫女回家,没多久就由父母做主,议亲嫁出去了,嫁得一般都不错,毕竟你是有品级的女官,存下来的嫁妆也多,有些小户人家可能会克扣些,但你家境不错,想必不会,你爹娘心疼你,你回去在家里多呆些日子吧。”
“议亲?”赵朴真之前只想到能见到没见过的父母,却万万没想到这个,顾喜姑轻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纪也不小了,外边更兴早嫁之风,若是一般百姓人家你这样的年龄,都已经做母亲了。你离家早,回去以后就算你父母再不舍,也不能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必是会为你议一门好亲的。”
赵朴真紧紧抿上了薄唇,轻声道:“可我想和父母多伴着几年。”
顾喜姑道:“哪个女儿不是这般想呢……可惜世事如此,若是耽误了花期,倒要害了你……你父母真心疼你,自会给你找个离家近的人家,时时能回家看着也就好了。”她想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生母早逝,父亲娶了继母,因此我当初若是回家,怕是被克扣下嫁妆,然后胡乱嫁了人,所以我是自愿留在了宫里,宁愿终身不嫁的。”
她想了想还是提醒自己这个女弟子:“你回家以后,也还是留心访察,若是你生身父母犹在,那倒不是非常担心,若是……你须自己加意小心,手里钱财也要留着自己一些,若是有什么不妥,你只管去找当地官府,你是曾有品级在身的放籍女官,官府定会为你做主。”她细细交待了一番,倒把赵朴真说得心下微微迟疑起来:“外边,真的这么可怕?难怪王爷说要放我们出去,除了罗绮、花菀这有了人家的,却没有几个肯走的,说是王府里还好一些。”
顾喜姑苦笑了声:“女儿苦啊,百年苦乐由他人,若是父母真心疼爱还好……本来你应该是让人先去连山好好访了你父母家,通过气以后才出去比较好,我不知你如此冒撞,不过这也怪不得你,听说是王爷失明了,忽然说要放出身边女官,如今看来,兴许是为了上官娘子也未可知。”她看了眼赵朴真神色黯然,却又担心她打了退堂鼓,忙道:“也并不会那么差的,咱们毕竟有品级在身,地方上高门大族、官宦人家,最爱的就是放回来的女官了,毕竟教养子嗣、主持后院都是难得的,多的是人捧了厚礼求聘的,到时候你只管好好的擦亮眼睛,细细访察个好人家,然后再多在家里多留些时间就好,到时候嫁个好夫婿,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再生几个小娃娃,多么圆满?这才是长远打算。”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道:“切莫贪图王府的一时安乐,那里可是虎狼之穴……”她看了眼赵朴真,隔了一会儿轻声道:“如今你要走了,我才敢说,宫里的那些个女官,你别看一个个给窦娘娘出着主意,好似对窦娘娘死心塌地,其实,她们背后是什么人,可难说呢,这宫里当年,圣后一手遮天,女官们势盛那会儿,朝廷大臣也得曲颜卑词来求她们,后来东阳公主、崔娘娘都掌过后宫……”
赵朴真听出她的意有所指来,抬眼去看顾喜姑,顾喜姑轻声道:“当初你被挑去习艺馆,未必就是窦娘娘的手笔……”
“据我所知,当初刘蓝芷,就曾经受过崔娘娘的恩惠,如今却大受窦娘娘信任。崔娘娘虽然如今出宫出家,她儿子却还在当着太子呢,哪里肯让人去害她亲儿子?到时候究竟谁算计谁,谁知道?你早早离了那里,是好事!切莫为了贪图一时的虚荣,被富贵安乐蒙了眼睛,就留在王府,那可是个是非窝啊。如今上官筠也嫁进去,将来究竟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所以,当初习艺馆这一批人要送给太子,这是崔娘娘的手笔?她为什么要借窦皇后之手,将她们这几个所谓的美人送到自己亲儿子身边?不……当然不是送到自己亲儿子身边,最后不是送到了秦王府吗?东阳公主!如果说一开始这批美人儿,就是想要送给秦王的呢?那么这个人,早就知道了窦皇后会同意做这件事,也早就算准了东阳公主的脾气,必然会出这一招!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赵朴真出宫的时候,还脑子里乱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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