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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枝落入瓷瓶,瓷瓶倒下,清水沿着桌案洒落地面,李璟神色慌张地起身,短靴踏在清水中,人已经跑到前厅门口。
他使劲儿关上门,又去关窗,忙完这些,脸色发白地看向李策。
“小九你胡说什么?”
李策不是胡说,崔颂懂,李璟也懂。
正因为懂,室内的气氛瞬间凝结,像是独自站在荒野中拉弓,绷紧的弓弦对面,是铺天盖地的敌兵。
在普通百姓心中,当今皇帝继承帝位,是因为其乃先帝嫡子,顺理成章、无可置喙。
但出身皇室的他们都知道,当初先帝器重先陈王,到了让先陈王协理朝政并且议储的地步。
所以李策会说,是崔颂协助皇帝登上皇位。
恐惧摄住李璟的心。
李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便盯着崔颂,希望崔颂能训斥学生,堵住李策接下来的话。
可崔颂轻轻一笑,捋须道:“难啊!太难了,特别是你那位岳父大人能掐会算,比先陈王都要难缠。”
李策再次对崔颂施礼。
他深深下拜道:“那便请夫子告诉学生,如何能赢。”
如何能赢得帝位。
“别别,别这样。”李璟抓住李策的衣袖,急得一脸汗,“先帝一直没有册立太子,所以他们曾争抢。如今不一样,如今有太子。太子名正言顺,小九你去争抢,是杀头的死罪。再说了,你去赢太子,难道要做太子,做皇帝吗?你不去就藩了?”
“我去就藩,”李策正色道,“你做皇帝。”
他腰间的玉佩和金坠相撞,“叮”地一声,像花萼相辉楼内的编钟被敲响,余音缭绕。
李璟呆呆地站着,似乎灵魂出窍般一动不动。
“我……”
“你做皇帝,”李策再次道,“等父皇仙去,你来做皇帝。五哥,你会是仁君。”
“我,我……”李璟吞吞吐吐半晌,舌头终于不再打结,惊声道,“我做仁君?我做人质还差不多!”
说完这句,他扭头便跑,唯恐多留片刻,便要被李策和崔颂架在火上。
李策追了几步没有追上,他咳嗽着扶住门框,看向李璟消失的背影。
崔颂走到李策身边,嘲笑道:“小心你吓傻了赵王,崔颐找你拼命。”
“夫子……”李策抬头,神色坚决。
崔颂亲自把门关上,引着李策坐下。
他扶正瓷瓶,拿起花枝,把桌面整理干净。许久,才沉沉道:“这些事我本不曾教过你,也不想教。当初我们,也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如今的形势在我看来,几无胜算。这条路凶险叵测,只能赢不能输。此时放弃尚能苟活,若一意孤行,大约会粉身碎骨。即便如此,你也准备去做吗?”
你准备去做吗?
当初在安国公府,叶夫人询问李策,问他怎么才能保护好叶娇。
他那时的回答是:“我像保护我自己的心脏那样,保护她。但我不是要屈服、要退缩、要求他们放手。我可以跟他们虚与委蛇,可以不争抢权势富贵,可以站在最阴暗的角落,可以弄脏自己的手,去恐吓、去哄骗,韬光养晦也罢、锋芒毕露也好,大不了就是我站在她身前,举起刀剑,是死是活拼一场。”
他已经退让过太多次,可他们并不满足,他们甚至在皇帝的寿宴上,精心编排,要置李璟和叶娇于死地。
那便只能举起刀剑,是死是活拼一场。
品格低劣者,不配为君。
“夫子,”李策郑重道,“我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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