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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总以为自己才是天下第一等聪明之人,习惯算计,习惯掠夺,习惯高高在上地俯瞰一切。
只是很多时候,人在看戏时,常常会忘记,其实,自己已身在戏中。
青青想通了关键之处,倒也不再着急吴越比武之事,正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比武胜之,未必是福,败之亦未必皆祸。关键之处,还要看文种范蠡等人如何善后。勾践将她看得如此之重,还命人前来“守护”,当真是小题大做,想得多了。
只是她却不知,石藏来此,却是受了范蠡所托。
勾践自打得知她是赵家之后,便已熄了纳她入宫的心思,反倒另多出几分疑心来。只是在吴越比武的节骨眼上,他也不便再招人耳目,方才先让人守住此处,等明日比武过后,再做打算。
范蠡受了鞭伤,加上忧思过重,回家当夜便发热不止,这会儿方一清醒,得知勾践的安排,便顿足不已,急忙让石藏赶来。勾践既已下令,他若违抗,一则损了大王的颜面威信,于上下都不好看,二则大王前次已然对他生了疑心,青青身份敏感,他不便再接近,也只能借着让石藏接手“守卫”之责,稍开方便之门。
他因劝谏勾践纳妃之事,挨了顿打还下了趟狱,忽然也醒悟过来。吴国素来索贡之事只有加码,从无折扣,此番居然提出比武免贡之事,本就透着蹊跷。只是勾践得了青青教导剑士,雄心既起,自不甘再忍下去,只是胜负之间福祸难料,他既无法说服勾践,也只能借着此次病发之际,索性撒手不管,任其发展。
文种则让人陪着吴国使者和几位武士整日里饮酒作乐,绝口不提比武之事。只是让人将驿馆中人盯得滴水不漏,这两日他们一路上所见所闻,甚至连接触过的奴仆都一一查过,生怕他们名为比武,实为暗访。
越国原本就外松内紧,面上给人看着对吴王无比恭谨,年年进献金银珠宝美女美酒,这几年更是四处寻访能工巧匠送于吴王,让吴王沉迷于享乐之中,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国力大不如从前。而伯禧之流又收受了越国大笔财宝,自是替他百般说话。伍子胥说勾践卧薪尝胆贼心不死,意图复仇,伯禧便说勾践缩衣节食只为将财宝进献于吴王。
自从孙武退隐之后,吴国的间客归入宫禁,由夫差亲自掌管,他内宠西施,外信伯禧,自然对越国来的消息偏听偏信,无视伍子胥之言,对勾践的卑躬屈膝甚为受用,反倒对伍子胥越发忌惮,终于借着孙家出事之机,主张伐齐争霸,趁机逼死了伍子胥,收拢了军政大权,此后再无人敢直言相对。
尽管如此,文种还是格外小心,夫差为人虽刚愎自负,却也非昏聩庸君,若当真被他识破勾践韬光养晦之计,只怕这伐齐的兵锋一转,调头就要先行灭了越国。以越国如今的实力,万万经不起他的雷霆一怒,自得小心应对。
离锋回到驿馆,让人一查,很快就查清了这两日韩霄子与赵家往来之事。
韩霄子本就以
晋使之名而来,并未遮掩行踪。虽未曾明说与赵家的关系,但他这两日来频频出入赵家,又命人送去厚礼,自然落人耳目,打听起来自是轻而易举。
只是除了韩霄子认亲之事外,秦易还收到了从越宫中传出的消息,迟疑良久,方才将越王指婚不成,竟然意图纳青青为妃之事告诉了离锋,气得他当场拔剑劈断了一张木几,差点要进宫去找勾践理论。
离锋当日请勾践为媒,勾践托词婉拒,不料一转头他就将青青指与范蠡,事既未成,他竟然还想强行纳入后宫,摆明不想放青青离开,方才如此着急下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青青非但不贪图所谓的荣华富贵,竟摇身一变成了晋国赵家后人,如此一来,他所有的盘算落空,方才会派人去“守卫”赵家。
秦易见离锋怒不可遏,也只得小心翼翼地劝道:“越王本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昔日能卑躬屈膝为奴事吴,如今做出这等事也不以为奇。公子如今身在此地,上无君命,下无人手,倒不如先行回国,再从长计议。”
离锋心中懊恼,不禁长叹道:“从长计议,说得容易,做起来,谈何容易啊!此番青青外祖前来接人,这一走,她若是回了晋国,当真归入赵家,那我……唉……”
他自幼专情于剑,一门心思习武练剑,对诸多名门贵女从不假颜色,生平第一次心动,却遇上一个如此难缠的女子,情路本已坎坷,如今又知她身世,竟是韩霄子外孙,赵简子亲孙,当真如闻晴天霹雳,心中灰了一大半。
见他如此沮丧颓废,秦易反倒安慰道:“两国交兵,胜负本是常事。秦晋两国昔日也曾互为姻亲,青青姑娘若是赵家千金,公子回去好生说与夫人,未必不能成事。两国若是能因此和睦交好,便是大王,说不定也会因此嘉许公子。”
离锋一听,眼睛一亮,精神为之一振,击掌叹道:“你说得有理。自古以来,这两国交兵,哪里少得了死伤,过去的事算不得什么,只要我回去说服父王,若能与晋国联姻,自能出关南下。秦晋若能强强联合,自当无敌于天下。”他说得兴奋之处,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能肋生双翅,飞回秦国。
先前他不愿离开,此刻却一时也等不得,心意已定,便吩咐秦易去安排人手,准备回秦。
他手下的人都跟随他多年,自知他素来雷厉风行,自是不敢耽搁,都是行军惯了的铁卫,不过一时三刻便已收拾完毕,着人想越王通传一声,当即便离越返秦。
他们走得干脆利落,倒是让韩霄子一行人扑了个空。
韩霄子知道离锋只带了数十骑护卫在此,自认是天赐良机,让他替子报仇,看完韩薇回来,便调集人手,连问晷那的人也尽数借去。却没想到,等他好容易准备好人手武器,却接到消息,说离锋已带着狼卫快马回国,此刻已出了诸暨城,只怕已在数里之外。韩霄子当即气得顿足不已,他就算人手再多,可带的马并不多,也比不上秦国狼骑,这晚了一步,现在就
算去追,也万万追不上了。
问晷却是暗暗松了口气,他虽碍于情面借兵,但心中并不愿离锋在此出事。秦晋两国年前才停战和谈,若是韩家因私废公,定然会再次引发两国征战,如今国中六卿尚争执不休,根本无暇应付。家主派出子弟在各国为间,为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而非惹是生非。这趟浑水,今日能躲了过去,还真是他的运气。
城中风云变幻,波诡云谲,城外却异常安静,苎萝村中的村民都被越兵撵回家中,不得外出,致使整个村子都格外安静,偶尔冒出几声孩子的啼哭声,也很快被大人们吓得变成了呜呜咽咽,多少委屈泪水都得咽回去。
青青自是知道外面那些越兵所作所为,她自顾自地做饭熬药,韩霄子送来的柴米油盐鸡鸭鱼肉,还有各色药物补品,足够她们母女吃一月有余,根本无需她再出去打猎换粮。难得有这么多好食材让她练手,她也自得其乐,并不以为苦。
韩薇见她足不出户,却有些担心起来,惦记着她应下的比武之事,又担心越王重提纳妃之事,心事重重之下,尽管吃了药,病情仍是起了反复,心口又痛了好一阵子,骇得青青更是寸步不敢离身,小心翼翼地守着,生怕她再呕血昏厥。
林潇又来看过一次,这次有石藏在,并无人再敢阻拦,照旧把了脉指点着青青扎针通穴,又换了方子熬药,这才稳住了病情。
这一日倏忽而过,转眼间便到了吴越比武之期。那吴国使者带人再进越王宫,直冲着勾践拱了拱手,便毫不客气地占了上座,大咧咧地让他们派人出阵应战。
此番出战的吴国武士之中,以丁俊为首。他本是禁军中的一名小校,所带的五名近卫也都是禁军中的好手。吴宫禁军的剑法剑阵,本就源于孙武,后来又经孙奕之统领时加以提升,远胜于寻常吴兵。若是放在从前,越国剑士遇到他们,根本无法匹敌。
青青的剑法以轻灵迅捷为主,与孙奕之的沉稳大气路数截然不同。只是前者重剑招,易学难精,而后者重内力,更难速成。越国剑士这一个多月看着她练剑,敢与她挑战过招的,都受益匪浅,精进之余,倒也足以与他们打成平手。
丁俊早已接了密令,并不急于比武,反倒是仔细打量了越国派出的八名剑士后,有些遗憾地说道:“听闻越国民间有一奇女子,轻功了得,剑法精妙,在下原本想讨教一二,不想大王竟不给我这个机会。”
勾践干笑了两声,举杯掩饰住脸上的警觉之色,摇头说道:“民间谣传,怎能当真?那些个山野村民没见过世面,以讹传讹,寻常儿童打架,竟被人传成了高手。这高手哪有那般年幼?更何况区区一介女子,还望丁校尉莫要当真。诸位高手功夫了得,小王手下这些人本领寻常,比武之事,还要承蒙各位手下留情,点到即止,让他们学习一二便可。”
他话说得谦逊恭谨,吴使听得受用,当即便击掌为号,吴越各出一人,于大殿之上,亮剑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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