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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他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为母妃的三年守孝期未过,他还住在徐州别苑,邻边云华寺古朴的钟声一敲,翻涌的心顿时万籁俱寂,让他不由得穿过竹林,迈上佛寺的石阶。
大殿中很安静,只能听见善男信女的脚步声。
元珩凝望着伟岸的佛像,可眼中却充满迷茫。佛能度化世间众生,却并不知能否度化自己。
侧前方盘坐了一位老僧,安慈沧桑的面容令人心静。
他坐在老僧对面,启唇问:“大师可会解梦?”
那老僧睁开双眼,见是一位清俊的年轻公子,微笑答:“举凡天下一切梦境,不外是忆念、意想所成,无想则无因,无因则无梦。”○1
是,他想念已逝却不能复生的亲人,所以夜里才会梦见。
老僧递给他一迭莲纹信笺,“施主要问签,还是要祈福,都可写下。”
元珩提笔。
他不问签,也不祈福,只想解心中所困。但不知从何写起,只写了个“心”字,像是要请老僧将它拆解。落款是他游历隐居时化用的名字“伍莫尘”。
那老僧竟笑起来,“世人都说越王殿下出身帝王家,却能随心所欲归隐,不入世俗,没想到殿下也有解不开的心结啊。”
元珩一怔,“大师怎知我身份?”
老僧道:“殿下的别苑与本寺只一片竹林之隔,老衲岂会不知啊。”
他的指尖又落在那个“心”字上,“殿下的字‘规中见逸,惊鸿风骨,克而不拘,豪而不纵’,尤其是这‘心’之卧钩,宛若长空之新月,蓄墨弹锋,实在精妙。”他言语温和,“记得和景十九年浴佛节,宁贵妃娘娘让殿下抄了份《心经》,当时老衲奉旨入宫为娘娘讲经,才有幸得览墨宝。”
元珩开阔的眉宇间凝上一丝警觉:“大师如何称呼?”
“老衲法号虚真,是这云华寺新任的住持。”
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法号,不曾在记忆里出现过。
“母亲贵为皇妃,虽曾遍请名师,但均出自昭玄寺,你若只是个偏小寺院的住持,又如何入得了皇城?”元珩星目闪烁,“天下佛寺你都可以去,为何偏偏来了此处?”
虚真无言,良久才抬眸正视他,从衣襟中掏出一块昭玄寺令牌放于前,“老衲就是前任昭玄寺沙门统,慧缘。”
“为景明寺一案而来。”
那场大火又燃动在元珩眸心。
一束暮色红霓打在褪色的令牌上,边缘已被毁的不成样子,只有中间的“慧缘”二字清晰可见。
元珩仔细打量他的脸,额前几道皱纹布在一片不太平整的肤上,左侧脸颊凸起一块块不甚自然的褶皱,像烧伤。而这些痕迹显然是整疗过后所遗留,不贴近细观,很难发现。慧缘法师是母妃宫中的常客,只因元珩不怎么喜佛事,虽然见过,也都是匆匆照面,但那双净然坚韧的眉眼却令他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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