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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知很耐心地容纳了邵衍的无助与失控,甚至很温柔地按住缺口的长凳,抑住被男人身形颤抖所连带的凳腿踢踏地面的声音。
她就这样半跪于邵衍腿边,任由滚烫的泪汇集着鬓发融化的雪水,将自己发凉的脸颊打得一点一点痒热。
世人向来鄙夷男子的脆弱。
即便苛责他,邵衍也无法。胜邪将安安抛掷于悬崖时他是冷静的;箭手比着万丈深渊之上勉强抓扶崖柏的父子二人时他是冷静的;被安安推醒后发觉左手被扭曲成诡异形状时他是冷静的;被郑门关押至水牢时他是冷静的;听闻京中的梁县主暴毙时他亦是……冷静的。
可宝知来了。
她终于来了。
他快要冷静不下去的时候。她来了。
“你做的非常好;若是我到如此境界也绝对没能做到如此,”宝知将脸贴在男人瘦得吓人的大腿上:“辛苦了,容启。”
屋内静默片刻,骤然溢出压抑的呜声。
像被南村群童欺辱的村口野狗,在恶意的石头砸击下夹着脑袋惶恐逃窜。
宝知听过乔氏无法压抑的痛哭,听过喻台无拘无束的大哭,也听过令曼咬牙切齿的哭骂。
还有许许多多的哭声。她懒得关注,也懒得回味。
若是上辈子的陆鐏君,听闻男人会落泪,定是嗤之以鼻——哪里的孬种?只会哭。
可二十年加上二十年,那颗淡漠孤冷的心竟也改变。
她并不明确自己的善良单针对个人抑或辐射群体,只是现下,即使她翻山越岭终于找到了归宿,但心底犹如有千万根细针戳扎。
为什么。
问题解决了不是吗?为什么我也好难过。
她想笑着去闹邵衍,可抬起脸弯一弯嘴角,眼下却不住生疼。
滚烫的液体将冻青的肌肤浸泡,忽冷忽热,哪有不疼的道理?
他无需说出口,那份感情就已然传递。
纵使是再厚的雪,经由如此刻骨铭心一阵,明日定是融融一片,映照碧空万里。
新年的第一日,安安仍是往日爹爹去学堂的光景醒来。
哦!今日是大年初一!爹爹可以在家中陪他!
邵则安心底有些窃喜,却不想扰了爹爹。
可是下一息,他突然控制不住地大叫。
“阿娘!阿娘!”
爹爹果然没有哄他!他多吃了一碗饭便长大了!阿娘果然也来了!自己竟躺在阿娘的怀里!
在安安扭动小脑袋时宝知便醒了。
这几个月她风声鹤唳,日日夜夜警惕外界,便是一阵风吹过都能叫沉睡的她骤然睁眼。
“嘘嘘,”宝知揉了揉安安的眼尾:“爹爹还没醒呢,我们轻一些。”
安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案几旁的火炉只留些许暖意,宝知轻轻扯开邵衍右手,一面抱着安安,一面下床。
几下,安安便被裹成画卷里的福娃娃一般,胖乎乎的手脚从厚厚的毛边衣裳里伸出,一低头,脸上的软肉便被衣领拱出一划弧度。
宝知随意穿上邵衍的衣裳,轻声对安安道:“阿娘去烧些热水,你到正堂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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