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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吕布这句话摆着,燕清本就没那意向,现在更能顺理成章地不去赴约了。
在虎牢关大战三英且全身而退,令天下方知何其勇的吕布究竟有多悍猛,荀彧心知肚明。
以前还能因他着实有勇无谋,贪图小利,偏偏刚愎自用的很,可不屑地道句不足为虑,现却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从起初收人钱财替人卖命的一介莽夫,只不过两年不到的功夫,就摇身一变,不但官位上水涨船高,实权也没少掌——名正言顺地坐拥了豫、扬两州,且大肆发展内政,开垦荒地,兴建官学,唯贤取士,叫境内呈欣欣向荣之势。
哪怕吕布单枪匹马,也可敌千军,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那些个杀气腾腾、又有数万之众的兵卒,想硬抗硬,除留下以卵击石的笑话外,堪称毫无意义可言。
荀彧自不会做出前去叫阵斗将,不仅白送将领性命,还挫己方士气的蠢事来,而是明智地紧闭城门,内肃军心,外求援军。只碍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久久无法定策。
将各处城门围住后,吕布军是半点也不着急进攻,而是让工匠们开始着手组建攻城器械,旁的该巡逻的巡逻,该煮饭的煮饭,临时驻扎的营地里炊烟袅袅。
虎体狼腰的吕布意气风发地骑着赤兔,昂首阔步地在城郊晃了一圈,甚至在瞅着一些田地里的熟麦尚未收割完毕时,还兴致颇好地让兵士去帮了一把。
一是因兵粮充足,二是已把兖州视作半个囊中之物,三是吕布今非昔比,大有长进,早不至于将这点蝇头小利也放在眼里了——于是没将收完的粮食笑纳,倒是连付出的劳务都毫不计较,把麦子堆进那户农人的仓房里去了。
这副毫无紧迫感的场景,就似尚餍足的猛兽悠哉地守着块嘴边的肥肉,一面耀武扬威,一面不慌不忙地等待时机来临。
反让清楚看到这一切的鄄城民众压力剧增,愈发不安了。
郭嘉受不得风,并未骑马,而是乘的车舆,是以晚到一些。在听闻此事后,他倒很是赞同燕清的做法:“文若忠贞善谋,与曹操极为亲厚,定不会降,此番求见,定是不怀好意,有所图谋,而重光拒之,反能叫他一时摸不清我军虚实,无机可乘。”
有郭嘉这几句话,燕清心里就定了一些,思忖片刻道:“清只忧这恐有露怯之嫌。”
要是只关乎个人,就如之前那几次被荀彧使的离间计差点阴到,燕清自认是个光脚司令,纵使对上这名扬百世的智士,也是半点不虚的。
可一旦涉及到吕布军势的成败,他就变得思虑重重,唯恐有失了。
郭嘉好笑道:“重光这是甚么奇思妙想?有这数万大军兵临城下,城中那区区千人又非是神兵天将,何惧之有?文若固然多谋擅略,蓦然遭困这弹丸之地,也无处发挥这身本事。”
见燕清神色松懈下来,郭嘉难得好心地加了一句,以示宽慰:“重光若仍有顾虑,等他再递信来,嘉愿代去一会。”
不料却让燕清瞬间坚定了态度,火速道:“绝无那必要。”
凭荀彧的灵机巧辩,再加上跟郭嘉的交情……他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吕布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这时面无表情地附和了句:“闲杂人等,是当少见。若真有值得一听的紧要话,待他成阶下囚,再慢慢道来不迟。”
被燕清莫名其妙的态度转换惹得一头雾水,郭嘉摇了摇扇子,也懒得细究了,随意道:“便依二位之言。只是重光,那些个器械需得多久才可就绪?”
这事从头到尾就是燕清一人主张跟进的,自然了解得最为清楚,毫不犹豫地回道:“最迟五日,最快三日。”
郭嘉点了点头,又不解道:“让兵将强攻,定是十拿九稳,且不必耽搁上这些时日,重光怎非得借以外物?完事还得着人重修颓墙坏壁,岂不费事。”
燕清无法将史上诸葛亮遭遇过的惨烈失败摆出,只好从其他方面来解释自己的做法:“留在鄄城之中的,皆是曹□□忠心腹,愿效死节者尔,定将拼死顽抗。有文若之谋,又占有地利,届时既不见得能省下时间,还多丢了兵将性命,损耗过大了。”
这回跟着吕布出来征战的,都是些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平日一直接受严格军事训练的精锐,是连军屯时都没让他们握过农具的核心力量啊。丢一个,就得花上少则一年半载,多则数年的功夫才能培养出一个能力可与其比肩的,自是能将伤亡降得多低,就降多低。
燕清想避免的伤亡,却不只是他们自己这方的,也包括了现在的敌人。
从东汉末年到三国鼎立,百姓流离失所,民生艰苦,战乱频繁,瘟疫横行,自然灾害数不胜数,以至于死伤严重。
史上有名的那些战役所涉及的兵士数字也一再缩水,从一开始的动堪几十万大军,到后期能提出几万人就已算了不得的程度,便是这些损失的人命最直观,亦是最委婉的体现。
是整个华夏所承受的苦难和悲怆啊。
有云梯上冲锋陷阵的士卒掩护一段时间,底下的人就能远远地操控着这些笨重的器械,让坚固高大的城墙渐渐灰飞烟灭。
而这三种器械同时上阵,一起拆城墙的动静定然声势浩大,如天滚地动,震撼非凡。瞧着这些天来保护他们的高墙于尘屑飞溅中分崩离析,却丝毫反抗不得,对里头的人而言,不也是天大的煎熬?
动摇不了荀彧这些官员的意志,却能瓦解普通百姓的抵抗勇气。等战后重建此城,接收心存畏惧的他们时,所遇到的障碍也没那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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