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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市中心,承光公馆。
这地方刚开张的时候也讲究过格调,弄得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好像走进去都得轻声细语才行。可惜地灵人不杰,架不住“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纨绔”,到如今,承光公馆已经给打回了原型——依然是一座酒池肉林。
年根底下,此地宾客颇多,车子来来往往,载着一批又一批醉醺醺的寻欢客,浮夸的灯光对着夜空一通乱喷,喷得星与月一并落魄地黯淡在人间烟火之下。街角一辆不起眼的小车里,郎乔困得有点睁不开眼,晃了一下神,她的额头就磕到了方向盘上。郎乔激灵一下坐直了,赶紧摸出望远镜看了一眼,见她盯着的车还在,这才吁了口气,从兜里摸出几颗薄荷糖提神。
人在差点睡着再惊醒的瞬间,心跳会加速,郎乔揉着眼,把薄荷糖嚼碎了,感觉自己这一波失序的心跳时间有点长,那心跳快得她噎得慌,冥冥中,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电话一震,郎乔的目光没离开她奉命追踪的车,随手接起来:“喂,老大……嗯,张婷这一阵子好像在请病假,一直在家休养,张东来现在还在承光公馆里……放心,我盯着他呢——”
她话说了一半,又被自己一个哈欠打断:“话说回来,我干嘛非得盯着他啊?老大,你要还怀疑张局,让我过去盯着正主不行吗?也显得我有点事干。”
骆闻舟沉默了一会,声音有些勉强:“不行,太危险了,也容易打草惊蛇。”
郎乔唇齿生风地吸了口薄荷味的凉气:“老大,你真的认为老张局有问题吗?”
骆闻舟那边不出声了,郎乔觉得有点奇怪,因为骆闻舟给她打电话一定是有事,三句话鲜少交代不完:“喂?喂?还听得见吗,咱俩谁信号不好?”
这时,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从承光公馆的方向传来,郎乔连忙望过去,看见张东来左拥右抱地被一大帮花里胡哨的大姑娘簇拥在中间,两条腿随时要编成一条麻花辫,他走得颇有东北大秧歌的架势。
“张东来这孙子终于出来了,”郎乔立刻警醒起来,一边启动车,一边低声对骆闻舟说,“老大,还在吗——对了,小武他们那边顺利吗?杨欣逮回来了没有?”
骆闻舟说了句什么,声音淹没在引擎里,下一刻,郎乔的车突兀地往前蹿了一下,前轮直接冲上了马路牙子,她一脚急刹车停了下来,整个人被安全带狠狠地拍在座椅靠背上。
郎乔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攥着方向盘,目光仍然跟着承光公馆门口的张东来。
张东来跟几个大姑娘十分有伤风化地黏糊了一会,把她们都打发走了,自己四仰八叉地坐在旁边的小石凳上醒酒等代驾,往夜空中喷完整的烟圈玩。
而百米外的郎乔忽然细细地发起抖来。
“你说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别的地方发出来的,出口瞬间就破了音,“老大,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郎乔。”骆闻舟沉声叫她。
骆闻舟平时对她的称呼不是“郎二”、“郎大眼”,就是“二乔”,总是每每有大事发生时,才会正经八百地叫她的大名,久而久之,几乎给她养成了条件反射,一听自己的全名从骆闻舟嘴里出来她就想哭。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悲剧常常让人觉得不真实,继而又让人忍不住想刨根问底,求个“所以然”来,不管是自己的悲剧,还是别人的。
好似这样一来,就能通过前车之鉴获取豁免坏事的经验教训似的。
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水冲垮了蚂蚁窝——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远处一辆车开过来,停在张东来对面,车里下来两个人,这有点奇怪,因为代驾是不会开着自己车出来揽活的。张东来仿佛也十分意外,他在东倒西歪中分出了一点神智,艰难地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地跟对方说了句什么。
来人点点头,然后两人一起,十分恭敬地把他架了起来,塞进车里。
“有人……有人来接张东来了,”郎乔强行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视线一转移,眼泪却掉了下来,糊着她的眼,擦了一层又满,“来了俩人,开一辆黑色suv,车牌号是‘燕bxxxxx’,其中一个人开着来时的车原路返回,另一个下来给张东来当、当司机。”
骆闻舟:“什么样的人?”
郎乔哽咽得喘不上气来,她忍无可忍地低下头,尖尖的下巴几乎点到胸口,艰难地说:“男的,身高……身高目测都在一米七五以上,体格健壮,警惕性很高,像保镖一类的人——他们要走了。”
“别追!”骆闻舟立刻说,“你在张东来车上放好窃听和定位了吗?”
“放了,可是……”郎乔的话被浓重的鼻音挤得只余一线,“放得太仓促,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
骆闻舟又问:“张东来去承光公馆的时候,也是前呼后拥吗?”
“没有,他自己开车带着几个姑娘,除了我,没人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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